编辑|龚龙飞
摘要:研究者表示,这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旅游业遭受范围最广、程度最深、影响最大的一次冲击,且不宜对五一、暑期和十一等重要时点的反弹有过于乐观的预期。
在长期的隔离后,小长假的到来,令人们百感交集。
4月29号下午,余芊很快买下已经盯了一个多月的回家机票。特殊时节,思乡情切,这时距离官方宣布“回京不用隔离”的消息仅过去了半小时,几乎同时,北京出港机票预订数量暴涨15倍,激增的一个原因在于基数较低。
天气转暖,旅游业却笼罩在“倒春寒”中。4月30号早上,广州的导游领队猴子离开了生活了八年的广东,决定去丽江开始新的生活。5月1号中午,大理的民宿老板陈默在朋友圈发文,低价转让民宿小院。早在三月份,青海的旅游车队老板柴兆辉就卖出了第一辆旅游大巴。
根据香港特区政府入境事务处的最新数据,“五一”劳动节假期首日,内地访港旅客仅有119人次。而去年的“五一”假期首日,这一数据则接近50万。
4月下旬,中国社会科学院发布2020年《旅游绿皮书》预测,今年五一期间全国旅游总人次为0.31亿人次,旅游总收入的预测值为165.78亿元,分别较上年同期减少84%和85.91%。
研究者表示,这是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旅游业遭受范围最广、程度最深、影响最大的一次冲击,且不宜对五一、暑期和十一等重要时点的反弹有过于乐观的预期。
出行行业链条上的人,都受到了不同程度上的影响。立夏将至,旅游从业者却还在春寒中。
迟疑的出行者
5月1日中午十二点,余芊离开北京出租屋的时候,犹豫了一会儿:拿旅行箱还是拿包。拿包,回来的时候可以假装是短暂外出,提箱子就要面对盘问和登记,政策规定,从低风险地区返京不用再隔离,但风险等级并非固定。一番思想斗争之后,她还是拖着旅行箱走出小区,大门口LED屏幕上还闪着“出京请登记”的字样。
余芊在北京的后厂村工作,一周前,就感受到了租住的小区为五一节做的准备:更新出入证、增加出入证编号……回老家成都的机票,她看了一个月了,价格很低,想买但不敢买,因为担心回京要隔离。
4月29号下午,有朋友发一张截图给余芊。“(防控等级)降到二级了,至少能去美术馆了”,余芊回复了一个激动的“哭脸”,再仔细往上一翻,就看到返京人员回京不用隔离14天——“等等,这是可以回家了吗?”
余芊立马打开订票软件,抖着手在十分钟内订了回家的机票,往返机票仅需六百多。第二天她再瞅了一眼机票,单程已经涨到了七八百。
去哪儿网向《极昼》提供的数据显示,在4月29日,北京市宣布返京人员不需要隔离14天后的半小时内,北京的出港机票预订量暴涨15倍,北京至上海、成都、三亚、重庆、广州是热门航线。
余芊的同事原计划去河北玩,看到返京不用隔离的消息后,立马想飞去南方,但没来得及买到低价机票,最终作罢;四川绵阳的朋友想回家,但考虑到疫情还没完全解除、行程中不确定因素多,家人建议留在北京过五一;还有北京燕郊的朋友,去年就约好和几个亲戚一起出去玩,但受到疫情冲击,亲戚没钱出游了。
5月1日下午六点,余芊落地成都,她的朋友黄彤正在海南亚龙湾的海边吃饭。黄彤和老公一周前临时决定去海南,图的是机票便宜,仅需三百多元。
疫情未解除,火车出行也略显特殊。
燕子在4月29日坐火车从河南信阳抵达杭州,在卧铺车厢里待了十几个小时,为了少上厕所、减少和人的接触,她只抿了几口水,一直躺在座位上闭目养神。火车开到合肥站,她对面铺位上来了一家三口,燕子还是戴着口罩没起身,尽量避免目光接触。直到入住酒店房间,她摘下口罩,闻到消毒酒精味儿时,她终于放心。
当人们在出行选择上犹豫时,酒店民宿行业就会继续停滞。
5月1日晚上11点半,酒店从业者小白在上海有两家酒店,入住价格降了1/3,但还是没有达到满入住。两家浙江民宿在五一当天虽然入住基本满了,但3日至5日没有订单。
民宿老板陈默则陷入困境,他所在的大理古城,民宿客栈全都下调入住价格,幅度从30%到50%不等。陈默在手机软件上搜索“附近的酒店”,翻了三页都没有超过100元一晚的店。
陈默做民宿八年,他说这是有史以来最差的五一,终于,他在朋友圈发了一则转店启事。
“贵妃禁足”
“贵妃禁足”,是资深领队猴子和同行们自嘲职业现状用的词,“我们导游、领队们像古代的妃子出不了门,被打入冷宫。”
猴子热爱这份工作,因为有自由感、新鲜感,也习惯了马不停蹄的工作节奏,但三个月里,她的收入为零,宅在广西老家,继续交着广州的房租。
4月30号,猴子用脚投票,她坐上了从广西柳州开往云南的动车,她计划去丽江找工作了。
此前,猴子是广州某大型旅行社的一名资深领队,从业八年。到5月初,她已经待业三个月了。领队不同于一般导游。猴子大学毕业后考了导游证,几年后升做领队,她为人热情大方,处事机敏,她带团去过许多国家,新马泰、日韩、埃及、迪拜……
短短几个月,同行们纷纷转行。过去同行群里的消息,都是关于航班、天气、行程的变化等等,现在,朋友圈里,同行们发着家乡土特产、东南亚橡胶、法国红酒之类的销售广告,还有回忆旅行的照片。
猴子是广西人,在朋友圈帮朋友卖螺狮粉,销量一般。转做直播的同行说不习惯,而且没粉丝、收益极少。猴子未婚,但身边的朋友却面临巨大的压力,比如有夫妻两人都在旅游行业,不仅有房贷压力,还要养二胎,转去跑外卖了。
她说,如果不是这次疫情,从来没想过离开这个行业。她时常想起出境旅途中遇到过的人:沙漠里和她一起用手顶住破车门的埃及妈妈,每次到了暹粒都带她去吃鸭仔蛋的小鱼,在莫斯科一起去超市买肉吃的姑娘,在芭提雅海边给她讲了很多故事的刑警。
据媒体报道,全国导游证登记的统计数据显示中国约有80万人持证。一份叫做“疫情下导游生存状态与职业发展需求”的报告则显示,全国一万余名位旅游从业者中,80%的导游目前无业务;约10%的导游目前开始兼顾做网上销售等。还有约8%的导游已转行或计划转行。此外,超过半数的从业者对未来表示悲观。
猴子的同行朋友阿冰也曾经是持证的导游领队,去年2月份和两个好朋友合伙加盟开了旅行社,创业刚一年,就遭遇疫情,现在旅行社订单全无,却还有硬性支出。
阿冰靠存款耗着,开始降级消费:在广州一人住的两房换成了合租;不吃外卖改为自己买菜做饭,做一次吃两天;以前每个月都按时往父母家里交家用补贴,现在也少交了。
阿冰预计存款只能撑五个月,在刚到来的5月份,他没有继续推广旅游产品,而是开始准备面试销售的工作,有朋友介绍去尝试境外电商运营。
旅游业洗牌的临界点
阿冰和猴子回忆这三个月,2020年1月27日,是个重要的临界点,在那天之后,包括出境团队在内的所有团队游业务,机票加酒店服务将全部暂停。
1月24号下午,猴子还在接客人,从广州出发去了泰国。在泰国的几天,她明显已经感受到了氛围的紧张,和她一起带团的泰国当地司机戴着口罩,一路都没跟她讲话,1月29号离开的时候,司机还是忍不住用蹩脚的中文问她,领队,你是武汉的吗?她顿时语塞。
从1月24号开始,猴子的导游同行发起“一群人一件事,我们都是旅游从业者”的志愿者行动,一周内从海外带回10万只口罩,支援国内30多家医院。猴子在泰国的几天里,白天带游客去景点玩,晚上就去医院收罗口罩,1月29号她从泰国担了20多箱口罩回到广州。
猴子搜索口罩的同时,阿冰正忙着打电话退订单,他80%的订单都是境外旅游,短短两天的时间里,他和游客、航空公司、国外的酒店沟通退订,他亏损了一些钱,也听说有的旅行社卷款跑路了。
阿冰判断一个月之后,一切都能恢复正常,但后来看到各国关闭的航线越来越多,他上班的时间也以14天为一个刻度,不断往后推迟,银行卡里的存款一天天变少,他觉得旅游业恢复正常的希望越来越渺茫。3月底,据民航资源网不完全统计,已有近60家航空公司全线停飞所有航班。
汪星君在上海做国际旅行业务,除了经历1月27号的退票风波,汪星君更为直观的感受是签证数量的直线下降。“旺季,一天处理的签证,单一个泰国,可能就有800本,但是现在完全没有。”他说,“缅甸、柬埔寨一天也得有个十几本,现在一个礼拜能有几个人过来问问都不错了,还不一定办。”
“旅游产业不只单纯的是平台,旅行社只是代表一些旅游企业,此外包括大的航空公司,小的民宿酒店,餐馆,都和旅游行业相关,这次疫情,让旅游业洗牌。”北京溪蝉文旅总经理张英杰说。
张英杰的公司虽然还在坚持着,但他对未来并不乐观,他预计旅游行业不会有爆发性的报复式消费增长,“一是大家没有那么多钱去消费,这次疫情和非典不一样,很多人的工资都变少了甚至失业;二是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做这种长途旅行,有公司用年假来抵消第一个季度放掉的假期。”张英杰说。
“复工和企业能不能生存是两个概念,你旅游业上班了还是没生意。”张英杰说,未来整个旅游业会有结构调整,团队旅游在未来会有大幅减少,自由行之类的碎片化旅游产品会更多。
“喂饱了的马儿放不出去”
陈默所在的大理,旅游业是支柱产业,2018年当年地区生产总值1122.4亿元,旅游业总收入795.8亿元。
1月25日,大理古城景区暂停对外开放,3月10日,古城重新开放,但国内省际间旅游还没放开,大理像一个“空城”。根据官方数据,大理州今年前三个月的旅游总收入为80.7亿元,同比减少了近七成。
陈默在大理古城和洱海边上分别有一家民宿,五一前后一周总共的订单数量加起来不超过三笔,他身边有许多民宿转让的消息。
不仅是民宿在转让,自媒体人豆子这几天在大理古城的洋人街、复兴路、人民路、叶榆路上转了转,发现有超过100家商铺贴出了清仓甩卖、低价转租的白纸黑字广告。
有人为了尽快脱手,降低甚至不再收取曾经高昂的转让费,陈默的转让费也打了个对折,从八万降到四万,他有些后悔年前拒绝了十二万的叫价,但如果还不脱手,11月又要交三年房租,这是他难以承担的。
最近,陈默经常到海边溜达,开酒吧的朋友因为没生意,拿着乐器到了海边自弹自唱,朋友戴着口罩唱歌,有些影响观感。听着歌儿,陈默想起以前大理游客人满为患的日子,他那时候总觉得嘈杂,可现在他身处空城,十分思念那些堵车的日子。
杭州西湖龙井茶山的客栈主人Monica还在想办法维系着生存,她说自己算幸运的,五月份已经有客户包月客栈,但是接下来六月是零订单。
Monica辞职做民宿之前,从事IT行业,这家精致的小民宿遍及花草,投注了她的所有心血,她不愿意轻易关门,想尽办法回转现金流。4月19号她开始发放“特惠房券”,入住价格打折、送优惠服务,还把有效期延长到了2021年的1月31号,但效果不好。她从顾客的咨询当中感受到更多的是在观望和犹豫。
在青海西宁,草原已有绿意,游人却没有到来。西宁人柴兆辉经营着一个旅游车队,从春节到现在,他的五十辆旅游大巴车在停车场闲置,空置率100%。
青海省已经允许省内流动旅游,但省际间的旅游还没放开。柴兆辉一直盼望能够早点放开外省游客的旅游,因为他的生意都是靠接外地的旅游团,此外“青海的旅游季节主要靠夏季,9月之后,天气冷了就没多少人来了。”
他每天看着空空的大巴车,只能擦擦玻璃,检查和保养,这些车一排排整装待发,“就像喂饱了的马儿,放不出去。”
柴兆辉现金流吃紧,3月份,他卖掉一台41座的大巴,买方是同行的个体经营者,知道他卖车的钱要急用,在20万的价格上狠砍了4万,柴兆辉同意了。
支撑了两个月后,柴兆辉近期又开始在朋友圈卖车了。
5月2号早上,猴子发了一条朋友圈,图片里有石板小径、花草、阳光和可爱的大狗,她这次面试顺利,决定把广州租的房子退了。
(文中汪星君为化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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