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天的诗意,属于康瑜和15个玉章中学的初中生。11月16日,一场午后读书会在吴玉章故居的凉亭里开始了。
这是“都来读书”全民阅读计划携手中国人民大学,走进四川荣县玉章中学,进行读书活动中的最后一节。15个初一的学生,与人大校友、公益机构“是光”四季诗歌创始人康瑜,一起品读《大山里的小诗人》。
湖边凉亭里的“都来读书”午后阳光暖人,湖边凉亭下,康瑜和同学们围坐。
这次所读的诗集《大山里的小诗人》,康瑜已经携带着走过四川、云南、贵州、湖南等地的山村。它的作者是一些7-15岁的乡村留守儿童,书里有120首手抄诗,配有图画。
“之所以推荐这本书,是觉得孩子们在一些领悟上是共情的。虽然各处不同的地方,他们之间却可以通过文字相互理解。青春和成长中的孤独感、敏感,能有共通。”康瑜说,她曾看到过山里孩子向上的生命力,也希望读到这本书的读者们,能从中汲取到向光而生的力量。
康瑜让每个人从中随机选一首诗,读后说出自己直观的评价。“这些诗,很直白,但是很美。读起来好像我的感知都被拓宽了。”刚上初一的同学们沉浸在诗意里。
“太阳怕月亮孤独,月亮怕太阳寂寞。”12岁的李杰念道,“我喜欢这首诗,太阳和月亮像是好朋友,担心彼此。”
康瑜继续做着引导,让大家体会诗里天真干净的情感流露。“灵感来自于感知的调动,甚至它们可以发生错位。大家读完后,深呼吸放松,感受周围。”
在康瑜的带动下,15个刚刚步入初中的孩子,开始了自己体会、创造诗意的过程。
“我看见了光,并跟着那束光,伸手一触,我变成了光,再散发光。”12岁的马心语写下了属于自己的第一首小诗。
“土鸡杀手”这并不是康瑜第一次带着孩子们品读诗歌。
28岁的她,五年前放弃了人大保研资格和去港大深造的机会,决定去云南保山支教。2年支教结束后,她创办了公益机构“是光”,通过为乡村教师持续输出专业的诗歌课程,将诗意带给更多偏远地区的孩子。
想到自己最初的决定,康瑜觉得那是她找到人生意义的开始。在同学们大都有了稳定体面的出路时,她坐上了回家的动车。一到车站,康瑜就和接站的爸爸妈妈聊自己的想法,直到那天深夜,爸爸对她说,如果真的想去,那就去做。临行前,妈妈还是和康瑜吵了一架,家人在网上看到支教地点的照片,觉得条件太过艰苦,想让她改变决定。
她还是如期去了云南保山。支教的生活,比想象中好很多,校长和家长们都对康瑜很热情,“大家都拿很好的东西给我吃”。她吃过春节老乡家挂房顶上的腌肉,还有雨后山里采摘的新鲜的鸡枞菌。
那几年,康瑜在保山吃的鸡,是在山间散养的,“锻炼过的鸡肉,就是Q弹”。爱吃的她,得了个称号——“土鸡杀手”。
每周她都要去几个学生家里家访,孩子的爷爷奶奶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,把家里的鸡宰了,先炒后炖。后来她家访进门,第一句嘱咐的话就是:“不要杀鸡!”康瑜先数数老乡家里统共几只鸡,确保数量不因自己进门而减少,家访完就赶紧离开,尽量不留下吃饭。
除了记忆中的欢乐,困难还是有的。支教第一年,当地住宿条件不能洗澡,康瑜就借学校老师家里的,一周去一次。到保山的第二个月,她患上了荨麻疹,此后几乎年年复发,最严重的的时候影响至呼吸道。复发时,她屏蔽了家人,只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。
“地上的人儿在许愿”山里的孩子是敏感的。生活给了他们比同龄人更多的考验:孤独、贫穷、分离……这份敏感代入进阅读中,文字的触动。也更深刻地印在他们的感知里,在心中生根、发芽。
保山2年的支教结束后,康瑜在“是光”的活动里。走往更多的地方,云南、广西、贵州、湖南、广东、浙江、山东、甘肃……单是云南一个省,她去过的地方展开地图能连说十几个。
她遇到了更多山里的孩子。他们单纯、有灵性,但背后的家庭要么不完整、要么贫穷,总有缺憾。
山区几乎没有阅读条件,有的学校里有图书室,但是锁着的。很多学生家偏远住校,老师数量少,他们除了上课还兼顾学生的生活日常。康瑜认识一位50多岁的老教师,一周40多节课,在这种情况下,老师能教学课本就已经超负荷,遑论领学生课外阅读。
康瑜曾和同事一起给孩子们带去适合阅读的诗歌。“他们收到后非常喜欢,书都被翻烂了,还要抄在黑板上。”
一个老师把诗歌卡片挂在了窗户上,有字的一面朝着外面的走廊。康瑜好奇问为什么,老师告诉她,这个班的孩子们天天读,卡片上的诗歌早都熟背于心。这样方便其他班的孩子,他们也想读,一下课就会围上来。
阅读在不知不觉中,充盈着孩子的内心世界。 康瑜记得一个小女孩,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离开了家,爸爸酗酒,喝多了撒酒疯不让她上学。女孩很喜欢诗人金子美玲,喜欢读那些在苦难中写下的作品。
“天上的人儿在点火,地上的人儿在许愿”,康瑜念完,笑着问,“能想象到这是山里孩子自己作的(诗)吗?”
5年中,她遇见的大山里的孩子,难以计数。“他们中只有极小部分的人会走出来,但我还是希望那些还留在山里的孩子。20年后,他们能成为诗意的父母,带着孩子种地、除草,却会告诉孩子‘星星在河里流动’”。康瑜说。
她觉得,改变就是一点点产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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